“阿啟？”寧歸回頭看去，只見司啟正倚在門口，手裏拿著他的酒葫蘆反反覆覆地打量。寧歸覺得自己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，把百裏伏骨從自己懷裏撈出來，給她擦幹凈臉上的眼淚，心疼地安慰道：“骨兒乖，我答應你，下次再也不喝醉酒了，不再讓骨兒擔心了。”

“師父要說到做到，一定要顧及著自己的身體才是。”百裏伏骨胡亂擦了擦眼淚，小臉一板，緊緊地盯著寧歸，生怕他不答應。寧歸哭笑不得，只好滿口答應：“好好好，我答應你，一定說到做到。”

“行了，既然醒了就別磨磨唧唧的，下床把粥喝了，我給你熬了藥，半個時辰後再喝。”司啟端著粥走進來，把酒葫蘆隨意丟到一邊，又把粥碗塞進寧歸手裏，臉上的神色冷到了極點：“真不知道你這命格怎麽差到了這個地步。酒對你來說有用，可物極必反，喝得多了也沒用，反而有害。你們師徒一個兩個的，盡是沒好事！”

“小心我的寶貝葫蘆。”盡管司啟臉上的表情不太好，寧歸覺得自己還是要抱住自己的酒葫蘆。

喝了粥，寧歸在百裏伏骨的堅持下，又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。司啟端來藥，默默看著寧歸，那眼裏的神情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，寧歸只覺得後背一涼，卻見司啟突然笑了起來：“還記得當年喝過的藥嗎？這次不同了，裏面的藥劑量加大了，快嘗嘗味道如何，再看看藥效。”

“可以不喝嗎？”寧歸弱弱地反抗了一句，卻看到百裏伏骨吸了吸鼻子，又要開哭的架勢擺得威脅十足，當下也不敢再說什麽，從司啟手裏端過藥碗一口喝盡。然而那股又酸又苦，又麻又澀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，直讓人反胃想吐，寧歸忍不住趴在床邊幹嘔起來，卻什麽也吐不出來。

司啟接過空碗，看到寧歸難受的樣子，心裏舒坦了許多，卻又轉瞬蹙起眉來：“這藥藥效應該不差，不過醫者不自醫，你也該多想想以後該如何處理，畢竟酒只是一時的解決之法，不能長久下去。”

“能拖則拖，不能拖也要拖。”待嘴裏的那股味道淡了許多，寧歸停止了幹嘔，在百裏伏骨的攙扶下直起身子，聽到司啟的話，原本還帶著蒼白的臉又浮現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。

司啟見他如此神色，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，最後只是輕輕一嘆，轉身出去了，“唉，隨你吧。”

百裏伏骨察覺到寧歸不同往常的情緒，心裏不禁擔憂起來，眼裏也帶上了幾分緊張，小聲問寧歸：“師父是不是同骨兒一般，也有病癥在身？”

“沒有的事，骨兒莫要多想，為師身體好著呢。”寧歸微微一笑，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，低低安慰了一聲，目光便落向了一旁。

百裏伏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卻只是一片空氣。她知道師父心裏有事，也不去出聲打斷寧歸，此時的寧歸讓人看了心疼，蒼白消瘦的臉頰帶著些許憔悴落寞，單薄的身體卻撐不起那件新做不久的薄衫，百裏伏骨心裏難過，卻不想表現出來讓師父擔憂。

寧歸處處為她著想，再難捱的時候都想著讓她看到他最輕松最好的模樣。這樣的師父讓人心疼，她雖然小，但不代表不懂。自從阿爹阿娘他們離自己而去之後，她就知道，這個世上，除了師父，就再也不會有人對自己這麽好了。

眼淚輕輕落下來，百裏伏骨還沒來得及擦，就有一雙微涼的手替自己擦去，頭頂傳來寧歸的笑聲，那麽溫柔，那麽溫暖：“傻丫頭，好端端的哭什麽？”

“師父。”百裏伏骨猛地撲進寧歸懷裏，抽泣道：“師父，你以後一定不要離開骨兒，骨兒也不要離開師父。”

“骨兒？”寧歸撫摸她頭發的手微微一頓，眼裏思緒萬千，卻終究化作一聲輕嘆：“骨兒喲，我的傻丫頭……”

終有一天，你要離我而去，而我也留不住你。我的身邊不是你的歸宿，也不是你一輩子的依靠，或許，我的一輩子還及不上你的十之一二。你是上天賜給我的，我便把最好的還給上天，送給你……

司啟在屋外遙遙看著，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。可這是他們必須歷經的劫，誰也無法阻止。或許九音說得對，這份情，終究是不圓滿的。

又過了幾日，寧歸的身體好得徹底了，百裏伏骨才安安心心地練習劍術。不過黏著寧歸的時間越來越長了，從從前對醫術興致缺缺到興味盎然，這個轉變讓寧歸看在眼裏，暖在心裏。

百裏伏骨說：“我要趕快學好醫術，到時候師父酒喝多了，我就可以給他熬藥了。”

寧歸心裏喜憂參半，喜的是百裏伏骨對醫術上心了，憂的是那日自己是真的嚇到她了，給她在心裏留下了一個如此不好的影響。這麽想著，寧歸心裏又有些酸澀，說到底，百裏伏骨再怎麽變化都是為了自己。

匆匆幾月轉眼而過，時間已從夏日進入了秋末。司啟一個月總會抽幾天時間如約前來竹屋教百裏伏骨習武，百裏伏骨也不懶惰，司啟沒來時，自己也主動練劍。就這樣幾個月下來，百裏伏骨也學會了第一套劍法。

寧歸很滿意百裏伏骨如此大的進步，想著也該履行自己當初許下的承諾了。百裏伏骨很高興，可高興過後卻顯得情緒低落。

寧歸很擔心百裏伏骨會把自己憋壞，卻也無計可施。司啟很是淡定，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，道：“這是她自己的心結，等她想通了就行了。”

“可是這幾日她都把自己關在屋裏，話也說得少，這樣下去不行啊。”寧歸急得坐都坐不住，起身要朝百裏伏骨屋裏走去，卻被司啟攔了下來：“這是她自己的要求，她該有自己的想法，你管得多了，便是在縱容她了。你坐下，我還有事和你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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